荒木经惟:是一起去拍照的家伙。每次跟我去的人都不一样。如果是约会的话,我会把相机给对方,让她拍一张我的照片。
问:这本书里没有裸体。
荒木经惟:在外面很难吧。(拿出一本全是裸体的写真集)这是用6×9相机拍的,但我的生理部分是这个。和《走在东京》不一样,要在画廊展示的话很麻烦,得偷偷展。你们喜欢这个吧?我听说很难把这些照片运过去,所以就只好主要展览花,女性就和花在一起。
问:记得你说过,去不同的地方拍照会穿不同的衣服?
荒木经惟:这还是看自己的感觉。重点是,举例来说,有的摄影师穿着口袋很多的背心,看起来好像很帅。可是穿那样子根本拍不出好照片。拍街上的女人,是要去原宿,又不是去钓鱼。所以,要配合街道上对方的感觉来穿着,对拍摄对象来说,是要搭配他们的穿着,融入他们。如果穿得不对那可不行,穿成我现在这种样子,去英国拍登基60年的伊丽莎白女王,那根本拍不了吧!首先呢,这种外套太不入流了。但是现在这种季节,打扮成这样可以去新宿、原宿。
问:现在“走在东京”这个题材还在继续拍吗?
荒木经惟:没有,这并不是一个拍摄计划。那么多裸照,居然还有人看《走在东京》,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对我来说,活着就是只按快门。那么现在要做什么呢?现在不是有年轻人嘛,所以不用管自己要做什么,只要活着就好。所以现在的日本,看起来真是超级无趣的,因为一切都跟自己无关。比如说这个《走在东京》,如果现在要继续下去的话,就要继续走路,但我现在很少走路,年纪大了,走不动了,都是搭出租车出行,所以都是在车窗内拍的。从车窗里看外面,每件东西、每个人都闪耀着光辉。但要全拍下来,胶卷就不够了,所以我只在红灯时按下快门。快门的瞬间由红绿灯信号决定,感觉相当超现实。拍照这玩意儿,往好里解释是“他力本愿”。不是自己的想象、创作,而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所创造的,我只是复写出来而已。话说回来,在车窗里拍,视角就很低,很像小津安二郎的电影。可以拍到不少屁股。
问:如果你的中国粉丝来东京,最有可能在哪里遇到正在拍照的你?
荒木经惟:遇到我?遇不到的!很难在爱情旅馆遇到吧!哈哈哈,确实很难。我不是在车子里就是在旅馆里。
问:你拍摄女人的时候,会诱惑她们吗?
荒木经惟:是的,我会说要侵犯你了。也就是说,要拍摄你跟对方的关系。不仅是在肉体上拍摄对方,如果是那样的话,拍摄乳房之类的就好了。我所做的事情才不是这种。大家一开始就搞错了,现在才知道我可是好好地在拍摄对方。
问:怎样可以让那么多女性都愿意被你这样拍呢?
荒木经惟:这个嘛,玩一下她的乳房就可以了!哈哈哈!
问:真的吗?
荒木经惟:比起按下快门,去按乳头比较好,哈哈哈哈,比按快门更爽,哈哈哈哈,按下的按钮不一样嘛。
问:听说你从电通公司辞职是因为要拍这样的照片?
荒木经惟:是的,我在职的时候也拍了不少,翘班去拍,地铁里的人,恋爱中的人。但是因为不能好好做摄影所以辞职了。
问:你以前是GERIBARA团体的一员吧?
荒木经惟:那是很久以前了,50年前?GERIBARA 的名字就是把下痢、游击队员和格瓦拉三个单词混在一起创出来的名字。那时候呀,真是美好,当时拍照比现在想得更多,如果不像是无政府主义就不行。Anarchism,我会故意说成Araki。我还太过正经八百了,被人说还要再坏一点。也就是说,得干得跟下痢、游击队员还有格瓦拉一样才行。那真是五六十年前的往事了。
问:你还觉得自己是游击队员吗?
荒木经惟:我才不是游击队员,只是像游击队员一样具有攻击性。那时候我觉得相机就是男人的阳具,现在我会说那是女人的阴部。是一种容器。游击队不都讲究进攻吗?虽然我一开始是那样主张,但其实我也是被吸入的一部分。所以相机是女人的性器,现在我是这么想的。
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看自己过去的照片是什么感觉?
荒木经惟:以前我真是会拍。哈哈哈!都一样都一样。到现在都没什么进步,一开始我就这样。感觉好像有段时间什么都干完了一样。所以呢,什么方法论、理论在我二十几岁的时候就结束了。那之后,就是遇到各式各样的事情与人。我受惠于很多人,能跟人相遇真是太好了,现在是越来越好。比如说,你们还那么远从上海来,这不就是一个美好的相遇吗?这世界真是宽广,我就只是坐在这里等而已。这样也是相遇,喝醉了想试着倒在路边也是一种相遇,不是吗?现在的状态或许是死期将近了吧,所以活着非常快乐!哈哈哈!
选自《感伤之旅》的作品:
这家特别古老的旅馆里,有一间平时不让人进的房间,特别为荒木夫妇打开,让他们进去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