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作品“看不懂”可解释为它存在于你的审美光谱之外,那么这种远离大众的作品是有意的“标新立异”么?现实中,我们总会发现这样一道鸿沟:一边是“顽固不化”的群众,一边是“高高在上”的艺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本文将从大众摄影的视角出发,聊聊几个关于欣赏的争议,顺藤摸瓜,试着消除欣赏照片的认知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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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的三个争议
面对大众“看不懂”的作品(特别是新锐奖公布的时候),摄影论坛社群总容易吵起来,争吵核心在于这些东西冒犯读者,故弄玄虚,欺骗观众。“新锐”一词,在国内摄影界已经被玩坏成为贬义,而实际上在国际摄影界是个中性乃至褒义的词汇。
仔细分析,争吵主要源于三个争议:
欣赏是否只是个人喜好?
在很多人眼里,欣赏作品只是个人喜好,而不存在价值的判断——人们似乎很羞于承认自己不懂欣赏。
问题就在这里。
其实,我们应该将欣赏艺术作品视作是和高等数学、药物化学、结构力学一样的“专业知识”,需要加以学习,才能逐步弄懂。如果将欣赏完全视作一个主观臆断行为,会很容易产生傲慢心理。人们会认为自己看不懂的作品是“喜恶差异”,而非自身阅读经验的缺乏。这会导致人们选择性忽略艺术门槛的存在,而将很多有价值的作品简单定性为“我不喜欢而已”。
其实,认识到欣赏是“专业知识”,你就会很自然地认为看不懂作品就跟没搞懂公式、没看懂技术图纸一样,只是在暂时缺乏某些知识和经验而已,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不是对个人品味的否定,更不是人格的否定。世界上也没有什么人敢说懂得所有作品的欣赏。大家需要的是去“学知识”,而非抢占话语权。
例如上次提到的郑知渊老师的作品,之前看到一些摄影媒体报道后,下面的群众骂声一片,认为是在乱拍。其实这部分人只是暂时不喜欢复杂结构的观感而已。每个人当然有权利不喜欢,但是如果因此就否定和谩骂,不去了解作品真正含义和背后的逻辑,是极为不理性的。如果在摄影史中你了解了李·弗里德兰德,了解了史蒂芬·肖尔,就能知道“结构”这一概念在摄影中是如何存在。如果你阅读了他们足够多的画册,习惯了复杂结构的审美,也不会有太多接受度上的障碍。
郑知渊/摄,《大城》
郑知渊/摄,《大城》
某摄影平台下对《大城》的评论
史蒂芬·肖尔/摄,《不同寻常的地方》
李·弗里德兰德/摄
此外,人们总期待“好”的作品是炫技的,如果看不出炫技,作品没意思,就是“不好的”。我想,这是因为多年以来的实用主义教育,让人们会更看重硬核的“技”,而比较轻视内在的“艺”。看不懂高等数学,大家会承认是因为没有理解公式;听不懂音乐会,还会因为演奏技巧的缘故而敬畏几分;但面对一些表面上并没有炫技的摄影作品,就很容易脱口而出“我也会拍啊”。
埃里克·索斯/摄,《眠于密西西比》
这张照片看起来没有任何炫技,要“读懂”它,需要翻看《眠于密西西比》画册,感受图片编辑的力量和照片之间的诗性语言,而非简单从单张照片是否吸引眼球做判断。小屏幕的阅读,也会让作品的“灵光”受损。
这个过程很像看足球赛。有一定“经验”的球迷,懂得看球员技术、团队配合、战术运用、也看临门一脚带来的惊喜等,而不太懂的人***可看的就是关注穿什么颜色衣服的人有没有把球踢进去——实在是太无聊了。而如果一个人以“关注不同颜色衣服的人有没有把球踢进去”来评价足球的索然无味,我想也是有失公允的。
如果把罗伯特·亚当斯和萨尔加多的作品放在一起,可能摄影初学者会更青睐后者。但若就此对罗伯特·亚当斯和“新地形”充耳不闻,可能你对景观摄影(Landscape Photography)的认识也会比较窄。其实,如果稍有一些视觉上的经验,便不会对罗伯特·亚当斯那种人工混杂着自然的景观或史蒂芬·肖尔的日常社区和自然景观感到困惑,甚至会更喜欢他们。国家地理式的景观审美,其实只是风景摄影的一部分,绝非***标准。
罗伯特·亚当斯/摄,《新西部》
“新地形”摄影更喜欢关注被人类改造的自然景观,更加客观冷静
萨尔加多/摄
萨尔加多这一路,更喜欢表达景观的赞美和猎奇,和国家地理一脉相承,深受大众喜爱。
史蒂芬·肖尔/摄,《不同寻常的地方》
史蒂芬·肖尔的景观摄影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故,欣赏有个人喜好,但必须认识到艺术是有门槛的,欣赏是有台阶的。艺术的门槛并不是有意在彰显自己的身份独特,或者只是某些人为了标榜自己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