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具体到拍摄中,您拍摄一位摄影家大致会花费多长时间呢?
一般来说,至少要一个小时。但是,在这一个小时里,我更多是在和摄影家聊天,做一个深度的访谈。通过聊天,我可以对摄影家的作品有一个更为深入的解读,这会增加接下来拍摄的把握性。
此外,这种交谈也可以让摄影家渐渐放松下来。这个过程会占据大部分时间,而真正的拍摄通常都很快。
Q:萨尔加多曾经提到,您的拍摄给他留下最深的印象就是拍得很快,他说这与许多其他拍摄肖像的摄影师很不同。
这是我的一个原则。通常来说,我真正的拍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20分钟。
首先,根据我的拍摄经验,假如让人面对镜头一个小时,基本上不太可能再展现出什么情绪来了。而且,这些摄影家很多年岁都不小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再说的现实一点,假如是萨尔加多拍我拍了一个小时,或许我还可以忍受,但我不是他那样的大咖,怎么会有摄影家让我这么折腾呢?
其次,我认为摄影也不应该是一件碰运气的事情。用大量的时间拍大量的照片,其中总有一张好的——这样的心态和想法本身就是错误的,它只能体现摄影师缺乏自信。
我觉得,创作作品一定要在自己最富有灵感和激情的时候。当然,具体到肖像摄影中,被拍摄的人也同样需要富有激情。因为肖像不是风光,假如我和被摄者没办法进行情绪的互动,是不会产生好作品的。而这种情绪,通常只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产生。
奥兰
“我的创作已经远远不局限于拿着相机拍肖像这件事”
Q:完整看过您拍摄的90多位摄影家后,我觉得您的拍摄风格似乎经历过一次转变——早期的肖像大多比较传统,后来则更多运用到闪灯、慢门、重曝等手法。
确实是这样。一开始,我主要还是按照中规中矩的手法去拍的。但是,由于和世界顶尖的艺术家接触越来越多,我发现自己必须对拍摄手法进行一个全面的总结和思考。
人物肖像是一个非常古老的题材,自从摄影术发明以来,就有了肖像摄影。如果在拍摄肖像时不思进取的话,那我最多完成一个文献记录的工作,在艺术价值上则不会有太多收获。而且,作为一个摄影师,假如没有属于自己的摄影语言,那作品也不可能有长久的生命力。
之后,我在这方面进行了一些探索,体现在画面上就是结合造型灯让作品产生一种神秘、迷幻的感觉。而在作品色彩的最终呈现上,我现在也基本统一为黑白了。
让-皮埃尔·拉丰
Q:但是,即使在确立了自己独特的拍摄风格后,您似乎依然会进行标准肖像的拍摄,这是出于什么考量呢?
我的拍摄流程通常是这样的。
首先,我要做一个基于文献价值的记录,比如说非常清晰的人物标准照,一组用胶片拍摄,另一组用高清数码相机拍摄。这个阶段,我主要进行非常客观的记录,因为这些资料今后会拥有非常重要的文献价值。这些作品我称之为规定动作。
其次,我就要开始自选动作了,即进入一种自由创作的状态。这时,无论是设备的使用、灯光的使用以及拍摄方法的使用,我都会按照最能表达作品的摄影语言去操作。
我现在使用的设备,根本不是大家想象的多么高级的相机,很多时候就是理光的卡片相机。由于相机的像素没那么高,反而会让画面产生的一种颗粒感和粗糙感,而这种感觉正是我想要在作品中展现的。我认为,它能让艺术家一些内在的东西更好地传达出来,更容易打动人心。
很多人一谈到设备,好像三亿像素都不够用,但我认为,关键在于这么大的像素对你的作品产生了多大的价值。艺术家一定要形成自己的风格和语言,什么设备和方式能提升作品的表现力,那就大胆去用。
安藤忠雄
卡别耶拉·莫拉维茨
Q:您在创作《当代摄影大师肖像》系列时,不只是拍摄静态照片,还会采集视频、音频等……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做了形式如此丰富的记录?
其实,我的创作已经远远不局限于拿着相机拍肖像这件事了。这是我的出发点,也是作为一位摄影师的本分。但在这个基础上,我还会结合被摄者的行为,进行一些视频记录。此外,我还会运用现在的3D扫描技术,对摄影家的全身信息进行记录,并运用这些信息进行后期创作。
当记录下这些摄影家的丰富素材后,我希望能运用它们将《当代摄影大师肖像》系列做成一个当代影像作品,而不仅仅是一个肖像摄影作品。
假如我只把自己当作摄影师,只做肖像摄影,我觉得这是对当下艺术资源的不尊重和浪费,并且这种创作可能也不会走得很远。我觉得,如果想要摄影未来得到充分发展,一定需要吸收各种跨界艺术的营养。
Q:放眼未来,在传播层面,您希望自己的这组作品达到怎样的效果?
毫无疑问,每一个进行创作的人,都希望作品能得到最广泛的传播和最热烈的反馈。但是,这个结果不需要预想,因为好东西永远能传播出去。
其实,我并没有把展览的传播仅仅看成扩大自己的知名度。我更希望通过分享与传播,展现作品自身的价值与力量。
尤其对于《面对面》这个专题,它不仅仅是我个人的作品,还涉及到这么多值得尊重的摄影家。所以这种传播,也不只是对作品的传播,同时是对摄影家的传播,是对摄影文化的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