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目前,您一共拍摄了多少位摄影艺术家?
90多位。
Q:可以讲讲其中比较难忘的拍摄经历吗?
太多了。可以这么讲,我拍摄的90多个,其中至少包含了900多个故事。
比如贝尔纳·弗孔,我们原本不认识,但因为这次合作,他从此成为我最好的朋友。作为置景摄影的开拓者,弗孔在摄影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他完成了对传统摄影的彻底反叛,将摄影从照相变为造相。
但弗孔也有着自己的个性,那就是从来不接受别人的拍摄。对此,他曾经这样说过:“这并不是一个心血来潮的决定。我无法忍受现在的样貌。我与它共存,我的朋友们也能接受它,但他不再是那个置景拍摄了《悠长假期》系列和《爱之屋》系列作品的人了。那个人已经完成了他的创作,向后隐去了。若让摄影师的虚幻身影僭越了他所造图像的永恒之美,将是多么可悲。”
贝尔纳·弗孔
但是,当我们已经成为好朋友,而我想要拍摄他时,弗孔在我们的友谊和他的原则之间达成了一个妥协。
第一次拍摄时,他随手拿起一个空纸箱套在头上让我拍。之后,他则是戴着面具或者以剪影等其他形式进行拍摄。他的底线是,只要不正面拍到脸就可以。
当时,即使可以拍,但一想到拍肖像不能拍脸,我还是感觉挺别扭的。不过,当真的拍下弗孔戴着各种面具的肖像后,我又突然发现,假如让我直接拍他的脸,可能还没有现在这样戴着面具更有趣、更具有艺术感染力。
这种特殊的形式,反而让弗孔的肖像成为《当代摄影大师肖像》系列中最特别的一组作品。
“让作品与摄影家的个人创作之间产生某种联系”
Q:在拍摄之前,您一般会做哪些准备工作?
第一,我会尽量详细地查阅相关资料,艺术家的书籍、展览,尤其是他曾经被别人拍摄过怎样的肖像。
因为拍摄肖像,是特别容易重复的一项工作。我有一条原则,不管别人拍的肖像有多完美、多有艺术性,我绝不做重复的工作。因为在艺术创作中,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模仿和抄袭。所以,我去研究被摄者以前的肖像,不是为了学习和模仿,而是为了避开它,尽量创造出不一样的作品。
第二,我会下功夫研究摄影家的生涯和作品。
以前,我拍摄人物肖像主要从脸部轮廓、性格特点等角度入手。从脸部轮廓入手,主要是为了抓住人物的外观特征,但这种东西往往会流于表面。而这些摄影家并不是电影明星,我无需拍下他们美丽的脸庞,而应该更注重他们的艺术成就。从性格特征入手也会有问题,我跟每位摄影家的接触时间并不长,怎么能深入了解他们的性格呢?
假如以这种传统肖像摄影的方式去策划拍摄,我觉得拍不了几个就进行不下去了。所以,我必须把每位摄影家的作品给研究透了,并试图将他们独特的艺术特色与我的肖像拍摄结合在一起,这样作品才会充满力量和活力。
安托万·普贝尔
杰拉德·兰思南
Q:您刚才也提到了,一般来说,肖像应该试图挖掘被摄者的性格与内心,但当这些被摄者变成了世界知名摄影家后,还仅仅满足于展现这些似乎就远远不够了。能不能详细讲讲,您想要在这些“大师肖像”里展示怎样的思考呢?
总的来说,我想让作品与摄影家的个人创作之间产生某种联系。假如被拍摄的摄影家能跟我共同参与构思和创意,那就更好了。
比如阿诺·拉斐尔·闵奇恩,他的作品并不是简单地拍山拍水,而是将自己的身体——一个脚趾、一条腿、一颗脑袋,放在自然环境中,然后用相机记录下来。从本质上来讲,阿诺其实是一位肢体艺术家。这些照片既记录了他的行为艺术,同时也是非常好的摄影作品。
当看清楚这一点后,我就在拍摄时提出:能不能充分发挥一下你的肢体表现力,我们合作完成一个影像作品。
阿诺很认同,他在我的临时摄影棚里找了一把椅子,把上身的衣服脱掉,抱着椅背让我拍下了这张照片。我认为自己与阿诺进行了一次很好的合作,他的肢体行为让照片变得非常生动、非常有力量。
阿诺·拉斐尔·闵奇恩
比如让-克里斯托弗·巴洛特,他曾经做过一个非常好的系列作品,其中用到了骷髅头。我就在让他找到那颗骷髅头带到拍摄现场,并利用这个元素进行创作。
一个艺术家,假如别人怎么表现,自己就怎么表现,那叫抄袭;但是假如我把他创作中的某一个元素提炼出来,变为自己的新创作,那就不同了。
所以,只有在把这些摄影家的作品研究透彻以后,我才能充分地记录和表现他这个人。并且,从这个角度去拍摄,也就避免了与其他人拍到相似或重复的作品。
让-克里斯托弗·巴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