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您感觉现在中国人体摄影的形势如何？
韩：总的形势来看．人体摄影这些年发展的不错。出了大量的书，举办了大量的活动。这说明群众需要。现在人体摄影在中国，虽然没有被正式批准．但是事实上已经合法化了。拍摄自由了，出版自由了．而且全国各地经常举办大型的人体创作活动。在这过程中．我从理论上也写了很多文章，办了很多讲座。
记：您具体都参加了哪些活动？
韩：像在黄河搞的活动，一百多人参加．请我去了。海南岛搞活动，也请我们去；最近在黄山．在徽州．我们在贞洁牌坊那里．在古庙里拍人体，也算向传统的一种挑战吧。还有长城上也搞过活动。凡请我去的，我都去．而且我也支持。每次去参加活动，我都搞讲座，讲明我的观点和意见：这件事情大家要很严肃的来做．而且要做好。
记：在这些讲座和文章里，您表达的主要思想是什么？
韩：我提倡艺术化地表现人体．摄影者要有一定的基本功．再去拍人体。如果你静物拍不好．风光拍不好，人像拍不好．你不要去拍人体。那些题材拍失败了都行，人体要拍失败了．你说你这是什么东西?这个题材比较严肃，它必须是艺术。别的可以不是艺术．但它也不会走向相反的方向。人体要不是艺术，那它肯定就是淫秽的东西。人是着衣的文明，如果不着衣就必须是艺术品。着衣的人着衣的美女，你把人家扒光了拍出来，又不是艺术品，那成什么?所以我总结拍人体的三个要点：一，作品要有审美点。你想要表现什么?是线条，是结构，还是与大自然的融合？要没有想法没有构思，我觉得没有道理。第二．你要有技术技巧。没有技术技巧你没有资格拍。第三，拍完之后要产生社会结果。或者发表，或者举办展览．或者与影友交流；你不能搁家里自己看．这也不行。
记：据您投身“人体”的经验，您觉得人摄影应该注意什么？
韩：我写过一个文章，叫《纱幕，请徐徐打开》．你不要“哗”一下打开，要徐徐打开．慢慢越做越好。我并不认为一拥而上就好，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不是的，还是要有自己的规划和约束。我现在准备再写一篇文章．叫“人体摄影何处去”。想探讨一下人体摄影发展中出现的问题。
记：都有什么问题呢？
韩：现在各地大小规模的人体摄影活动都可以搞了，但是存在一种粗制滥造的现象。像那种大兵团作战，我觉得就不适合人体摄影。过于商业化的操作，也不适合人体摄影。我提倡小型拍照；另外，拍照之前要有准备。比如说请模特到室内拍，要先有几个方案。多少种姿势，多少种光位，有什么主题等等．都要有个计划。有人根本不准备．说是要靠灵感！可是准备了之后就没有灵感了吗?哪怕拍的时候前五个方案都被推翻，那你也得想。此外．人体摄影还要有主题．在海南的时候我就说．可以把鹿回头的传说作为主题嘛。再比如现在宇航事业也很发达，我们就可以拍嫦娥出来迎接宇航员！也可以用人体摄影表现。这都是挺好的题材。我的意思是：你得有构思，想好再干。根本都没想，到那儿就拍，那怎么成?有人说；“嗨，我也就是过过瘾．进去看看，”当然这也正常．健康男子想看看裸体女人，很正常。但你不能止于满足这个。不要打着艺术的旗号做其他的。
记：人体摄影太商业会有很多弊端！
韩：现在广州那边很不正常。商业操作太厉害。比方说，三四百人．一人交五十块钱，带上模特开车出去。这也没什么．可气的是：这三四百人中．有一半儿人根本连相机都不拿，傻瓜机都不拿，就是看去了。回来还说，看脱衣舞一个钟头十白也得一百．好。这看一天就五十。过于商业化了。实际上这就不是人体摄影。当地的报纸曾经批评这个事件是“集体观淫”。其实开始的时候还是一百一天，后来竞争起来．打价格战，现在最低到一天五十了。这种现象不利于人体摄影的发展。
记：除了上边说的，我们的人体模特水平怕也不高吧！
韩：人体模特总的来说很差。中国不是没有身材好气质高雅的姑娘，但这些人如果拍人体。是她付钱请你去拍，拍完把胶卷给人家。这不是创作，摄影师只是一个打工的。剩下的肯拍人体又条件好的就很稀少了。好多姑娘愿意拍。但不能让别人看见．也不能让人知道。家庭的、社会的压力很大。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不拿相机看半天儿的人．人家姑娘父母确实不干．说这哪是搞艺术的?这不是臭流氓嘛！也是。因此人体摄影也还有很大的障碍。中国这块土壤，肥沃是肥沃．但也生长着很多腐朽的观念。
记：现在看来，您觉得您在这些活动中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韩：指导。都叫“艺术指导”．到哪儿都是作讲座嘛。拍摄上．因为人很多．分成许多小组，有时我也带一个小组，摆姿势啦．确定光影啦。主要还是搞讲座。我这个讲座有一个大的题目．叫“人体艺术的启示”。什么内容呢？从两千多年前古希腊的人体一直讲到现代绘画里的人体。那多了不起！维纳斯谁不知道啊?大卫谁不知道啊?这都是经典啊，甚至可以说是贯串了人类文明的历史．为什么?我觉得人类文明的核心就是人类的自信、自尊和自豪。中国过去为什么落后？就是因为不文明，压抑人性。
“我给自己定位为学者，这是这个社会给我的责任!”
记：您从编辑做起，后来进入大学授课，当时的过程是怎样的？
韩：我在杂志的时候，因为经常写一些理论文章．很多大学就请我去讲课，办讲座，全国各地跑。后来去中央工艺美院讲课，他们哪儿的老师就说．哎呀，你干脆调我们这来吧，讲课特生劫，学生也爱听，而且说来这儿以后也不用坐班儿．除了上课就是写书，搞研究．画画儿。我觉得挺好。1988年我就调到中央工艺美院．就作了专职教师。
记：您从事摄影教育的基本思路是什么？
韩：我强调摄影的实用性。我觉得摄影不是概念上的学问．而是一种实用的学问，应该让学生出作品。当然前提是你得有理念．有思想．还得有实践。后来我们那里出来很多名人吧，像姚远、卢广等等，我觉得和我们注重实践和理论相结合是分不开的。
记：这些年您很大的精力投入理论研究中，也同时从事创作，您觉得您的作品的水准如何？
韩：一般。爱好者水平。我拍的作品都可以发表．但是缺乏经典作品和传世作品。为什么?我觉得那需要更大的投入。比方说．为了清晰度你要用三角架，我不用；为了质量好你要用120．我不用；为了等一个好的光影效果，你要在长城上住，我不住。倒不是怕累，我主要怕给人家添麻烦。比如摔了碰了．人家不能不管，何必呢?我要拍就拍那一般化的，还是把它当成业余爱好，乐在其中就行。
记：这是制约您作品水平的关键！
韩：还有就是思想，我觉得我的思想老化了。特别出框的、创新的东西我想不到。别人拍出来我能评判，指出哪个好哪个不好．但让我拍．我没那个感觉。我拍的东西比较传统．比较老化．别人那种新奇的想法我很佩服。有一次姚远拍片子，把一张破纸打个窟窿，人从里边钻出来．拍完一看不错。像这样的想法我都没有。我也不去比。有人形象思维强，有人逻辑思维强，我两者都强调．所以我也不可能喝了酒去写诗．去画画儿。我喝了酒什么都干不了，睡了。我又现实又浪漫，我不以为我的作品如何．想拍什么就拍什么，我很知足，不是挺刻意。
记：您怎样给自己定位？
韩：学者吧!研究学问，看书看报，编书出书，这个是社会给我的责任，主要是干这些事儿。
记：这些年来，您著书、讲课、参加活动，状态非常好，能不能用-句话总结一下？
韩：我这里有一首诗，可以描述我的状态。诗的题目叫：年过花甲，身心尚健．以小诗自勉。是这么写的：
不抱怨生活给了我这么多波澜
只希望生命之舟不要过早眷恋港湾
不恐慌岁月耕去了脸上的平坦
只希望我的心永远是青年。
来源:人像摄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