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摄影师 穿透黑暗的凝视

　　叶夫根·巴夫恰尔

　　最具哲学意味的摄影师

　　他出门从来不戴墨镜，而是戴一副透明的眼镜，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知识分子。经常，他喜欢头戴黑色宽檐帽，身披斗篷，颈间搭着红围巾，以一身法**手阿里斯蒂德·布里昂式的经典装扮游荡在巴黎的大街小巷。有时，他会出现在电台节目中谈论一幅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油画。此外，他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拿着一部相机在街上东拍拍西照照。

　　 如果不仔细观察，没人可以一眼看出叶夫根·巴夫恰尔是一位盲人，更少有人知道，他是一位在欧洲大名鼎鼎的摄影师，也是全世界最具哲学意味的盲人摄影师。他的作品已经打破了摄影必须通过双眼才能完成的神话，充分地证明了想象是包括摄影在内的艺术创作的“第三只眼”。

　　11岁双眼分别受重伤

　　1946年，叶夫根·巴夫恰尔出生于斯洛文尼亚。在学校里，性格顽劣的他让老师们感到很头疼，然而，11岁那年的遭遇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一天，他在树林玩耍时，左眼被树枝划伤。医生无法修复，只好将其取出，给巴夫恰尔换了一只假眼。没想到几个月后，一颗掩埋于二战期间的地雷在巴夫恰尔身边爆炸，给他的右眼又带来致命一击。

　　 此后两年，巴夫恰尔断断续续地在医院进行着康复治疗。他并没有一下子失明，而是在几个月内逐渐丧失视力，“就好像对光线作了一个长长的告别”。所以，那段时间，他如饥似渴地捕捉着身边美好的事物书籍、色彩、天空的奇妙变化，希望将这些意象带入一次永无返程的旅行。“当我还能觉察到光影和色彩的痕迹时，我感到非常幸福，因为我仍然可以看得见。我至今仍然保留着告别视觉世界之时的生动记忆。”巴夫恰尔说，“我觉得是上帝让我变成盲人，好让我以心灵记忆国家的美丽。”正是这些色彩斑斓的记忆鼓动着想象的翅膀，给了巴夫恰尔在艺术摄影上的“第三只眼”。

　　摄影作品获欧美认可

　　两年治疗无效后，巴夫恰尔被送到首都卢布尔雅那的一家盲人学校完成学业。在这里，他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

　　 1962年，16岁的巴夫恰尔得到一部相机，第一个拍摄对象是他的女友。按下快门的刹那，他意识到，尽管他永远不能真切地看到拍出的照片，只能“拍摄自己想象中的东西”，但是他完全可以成为一名伟大的摄影师。“从那时起，我发现自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拥有’我无法看到的世界”。同时，他又很清楚，作为一个盲人，单凭摄影很难维持生计。于是，他参加了卢布尔雅那大学的培训课程，17岁便成为一名电话接线员。几年后，他不满足于这份工作，决定继续深造。1972年，巴夫恰尔从卢布尔雅那大学历史系毕业后，来到法国巴黎索邦大学攻读哲学，毕业后，成为法国国家研究委员会的一名工作人员，至今仍在那里工作。在巴黎定居后，巴夫恰尔开始全副身心投入摄影。

　　 1988年，巴夫恰尔已经成为颇有影响力的艺术摄影师。在当年巴黎政府举办的“光明之城摄影月”（“光明之城”是巴黎的别称）活动中，他被任命为官方摄影师。从那之后，他的作品就广泛在欧洲展出，近年来开始被美国摄影界认可。

　　视觉和记忆并非摄影必需

　　今年1~3月，罗马博物馆展出了50多幅巴夫恰尔的摄影作品。策展人在介绍中如此评价巴夫恰尔：

　　 “这位来自斯洛文尼亚的盲人艺术家、哲学家和摄影家所拍摄的照片，是能够引起人们共鸣的有关空间、光线、形状及童年气息的视觉印象，是由他充满诗意的无畏的心灵之眼所呈现出来的富有感觉和触觉的快相。巴夫恰尔教人们如何从另一个角度去‘看’这个世界。”

　　 巴夫恰尔的作品阐述了视觉、失明和看不见的事物之间的关联。他说，他的任务就是将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世界重新统一起来，“借助摄影，我得以颠覆明眼人和盲人觉察事物的现有方式”。有评论家认为，他的作品已经打破了摄影必须通过双眼才能完成的神话，说明视觉和记忆并非摄影中必不可少的因素。“只有盲人才知道要用心去看世界。”巴夫恰尔说。

　　 像大多数盲人摄影师一样，巴夫恰尔仰仗相机的自动对焦功能，同时也需要依赖他人完成自己的摄影。通常，他会让身边的人描述他们所看到的事物，然后，根据其描述作出相应的调整。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喜欢请小朋友帮助自己，因为他更喜欢将摄影看做是一个概念化的构图，一个图片语言的集合体，而不是现实的反映，而大人通常比儿童更注重真实。

　　 巴夫恰尔多数的照片都是在黑暗中借助可携带灯源发出的光来完成的。这台他自制的小巧的光电装置可以提醒他在拍摄过程中的光线强弱，还可以发出警报声催促他加以调整。在进行人物拍摄时，他一般都是将相机举到嘴巴的高度。尽管相机可以自动对焦，但他也会先用手衡量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所创造的每一张照片在我拍摄前都必须完美地呈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拍摄自己想象中的东西，或许你会觉得我有点像堂吉诃德。拍照对我来说，是创制一个脑海中的意象的过程，是最好地呈现我的想象的记录方式。”他将这种想象称为“第三只眼”。

　　“第四位摄影术发明家”

　　市场上没有为盲人专制的照相辅助工具，于是，巴夫恰尔摸索出一套方法，给了自己在黑暗中拍照的更大的自由度。他说愿意将这些技术心得分享给相机制造商，以帮助那些喜欢摄影的盲人或视力受到损害的人。鉴于他在盲人摄影器材方面的探索，德国著名诗人Walter Aue将其视为继照相术鼻祖尼埃普斯（Niepce）、福克斯·塔尔博特（Fox Talbot）和达盖尔（Daguerre）之后的“第四位摄影术发明家”。

　　 如今，巴夫恰尔已经成为欧洲知名的艺术摄影家。他的作品被结集出版并在全世界广泛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