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1世纪初中国上海普通的一天,上班族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早春时节,18个出现在画面上的人,大部分身着深色衣服,其中11个在看报纸,3个在打哈欠,其余几个则面色严肃,脑子似乎在想事。
田鸣当过记者、大学老师、纪录片工作者,在摄影的道路上,他一直追求的境界是做“生活的记录者,思想的表达者”。1991年国展,田鸣拿出《陪读》——夏日,一个边打毛衣边打哈欠边陪孩子读书的母亲令人心疼,也令人感慨,年轻母亲成为那个时代的标志,照片还被评为“真实记录中国人生存状态的十大感人镜头之一”,而现在这张照片拍摄的也恰是田鸣自己身边的生活。2010年国展《上海白领的早班地铁生活》,让我们再次想起田鸣这个名字。杰出的摄影者,有能力在最普通的日常生活中找到不同寻常的瞬间。从陪读到早班地铁,延续了田鸣的一贯观看:镜头对准普通人,并把自己对生活的感受放进来。
本次国展评选,一开始,评委把眼光都盯在三年来发生的大事件上,在地震、雪灾、国庆大典、神舟飞船等宏大叙事的照片纷纷亮相、尘埃落定之后,《上海白领的早班地铁生活》这张不显山不露水的照片浮出来了。它的题材不重大,画面没有所谓的视觉冲击力,甚至光影也不突出,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张照片会获得金质收藏作品。但到了最后,22个评委,无论是平日做纪实报道还是拍艺术照片、无论是做观念还是做时尚,无一例外被这幅照片吸引了。
没有任何国家的摄影者像中国摄影者这样,自己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紧密相连;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摄影者像中国摄影者这样幸运,此生能经历千载难逢的变革时代。但在中国迈向现代化的进程中,因为许多摄影者在巨大摄影空间里只选择单一的表述方法,忽略记录身边发生的事情,很多重要元素没有在影像中得以保存,一些最重要的经济和文化景象在摄影者眼皮底下流失了:金融革命、IT、健康时尚、科学进步、知识群体、都市发展、新兴阶级的形成、房与车、一次次横空出世的大众文化、神秘的文明景象、平静的情感和生活状态……
重温《美国纽约摄影学院摄影教材》开篇的那首诗《我是一名摄影家》:“我要当一名摄影家,是因为它能使我琢磨观察人类的环境,并记录下人类伟大事业的一切……我见过那自由人的大地,和那勇敢者的家;我也见过那崭新的生命呱呱落地,也见过一个生命的结束;我曾见过邻居们滑过那条街道,也见过那朝圣者跨过旷野的身影;我记录过建筑工人的手,也记录下了这双手破坏了的场景;我摄下了人们欢乐时的微笑,和他们悲伤时的泪滴;我还曾记录下这单纯朴实的自然界,和复杂世故的人生;我摄下了躯体,也摄下了灵魂;我摄下了人们在工作,在娱乐游戏;我也摄下了大自然的奇观瑰景,和人们建造的摩天大楼;我摄下了美的物品,和美好的人们。”
100多年来,像诗中写的那样,摄影家无所不至,荷赛、普利策奖既坚定地把最重要的奖项授予在当年最危险最混乱的地方挺身而出的人,也开辟出体育、艺术、日常生活等奖项留给拥有更广泛的观看立场的摄影者;既有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在重大事件发生地的玛格南摄影师,也有一大批像《国家地理》杂志那样用自己的专业常识和平静心情拍摄周遭事物的人。
本次国展把金质收藏作品之一授予《上海白领的早班地铁生活》,说明国展嘉许的正是摄影者的平民视角,民间立场。田鸣记录的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生活,而这恰恰能折射出大的历史烙印、世代变迁。中国摄影人有责任记录这样的生活。民间立场在中国摄影界不是太多,而是远远不够。
我有幸担任本次全国摄影艺术展览的评委,目睹并参与了评选工作的全过程,给我的印象是评选工作进行得很艰苦、很有序,也很圆满。说艰苦,是来稿量之大,是我从未曾经历过的,要过目18万余幅作品,从中评出数百幅(组)优秀作品,这很不容易;说有序,是指工作人员极富工作经验,整个评选秩序井然;说圆满,是指评选出来的作品,评委们表示满意。当然,评选的过程,就是一个反复比较和认真确认的过程,在这一进程中充满着思考与争论。思辨的过程,对自己来说常常还是一次次审美价值取向在内心深处的争斗。以选择自己的“评委推荐作品”为例,我内心深处就曾经产生过激烈的争斗。
评委推荐作品已经成为摄影界重大展览中一项活动,得到主办者和评委们的高度重视,同样也得到摄影界的广泛关注,我深知其分量。本次全国影展同样规定每位评委可推荐一幅作品,第二阶段评选工作一开始,工作人员就一再提请评委要关注自己所要推荐的作品,当然我也就特别注意海选推荐作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