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灯光变暗,台下的观众站了起来。台上,投资人查立背朝他们,举起双手,振臂。
创业者夏高强面朝他们,手中相机的快门不断按下。几分钟之前,他和这位初次见面的投资人有了几句话的简短交流,让他流露出深思的神色。
“简直像是拳王争霸。”现场嘉宾赞叹。上周五晚上,中央电视台《创业英雄汇》节目中,他用不到3分钟的时间为嘉宾拍出了几张表情生动的形象照,“价值10万元。”
10万元一张照片背后,是他带来的一整套商业影像传播方案。这位年轻的初创公司CEO试图用他的云影集去沉淀商业人物背后家族和企业的记忆,帮他们找到*适宜的传播方案。
“艺术可以复制吗?”投资人的疑问随即抛来。过硬的摄影技术险些成了夏高强发展商业模式的阻碍。但*终,青创伯乐创始合伙人余柏文决定给出300万风投。
“我们真正的议价空间在于,我们知道为什么给你拍照片。”节目录制结束后的一个下午,夏高强坐在自己的影棚里,把国内知名商业大佬的影像需求一一道出。
一、对焦
今年1月份的一个下午,芳草地有间工作室架起了一座纸质城堡。城堡前面,一片新鲜的绿色草坪缓缓展开,各式各样的潮流玩具散落其上。工作室的角落摆放着葡萄、香蕉和不那么应时的西瓜,屋里飘着舒缓的古典音乐。
城堡在等待的,是潮流玩具公司泡泡玛特的创始人王宁。这不是一个求婚现场,而是摄影师夏高强为另一个31岁的大男生拍摄专业商业影像而搭建的情境。
王宁不会大笑。拍摄之前的准备工作中,夏高强找到了这位年轻CEO在社交媒体和公共平台上的所有影像,总结出这个规律。他发现,自己即将面临的拍摄对象,*经常呈现的就是抿嘴微笑的状态。
“有些内秀。”虽然已经拍摄过难以计数的时尚模特和商界大佬,夏高强还是凭十几年的摄影经验判定,这会是一个比较“难拍”的服务对象。
果然,见到王宁之后,他发现他“比想象中更难拍”。夏高强不断提问,问题从个人、家庭跳到事业,王宁脸上的笑容一直淡淡的,近乎“木讷”,即便在聊起心爱的妻子的时候,也没有太多波澜。
拍摄进行了接近半个小时,已经远超过夏高强平时搞定一组肖像的时间。如果对面站着的是专业模特或者演员,他可以在五到十分钟内按下几百次快门,拍出足以登上时尚杂志封面的商业大片。但是这一次,王宁的表情好像被一层壳裹住了,夏高强从各个角度轻轻叩击,都没能打开这个淡淡的保护罩。
摄影师停下来,环顾四周,看到了王宁身后陪伴他的三位工作人员。“请你们去抽根烟,休息一会儿好吗?”他客气地把CEO身边的人都请走。
这个小小的举动仿佛让王宁放松一些了。一片快门声中,话题继续快速切换着。“您从什么时候开始创业的?”当问到这里的时候,王宁的眼神里好像多了一些神采,“大学,那时候我开格子铺。”
“我也是大学时代就开始创业了,我做的是美妆工作室。”找到了切口的夏高强紧抓住了这个话题不放,“那么创业给你带来***的收获是什么?”
王宁的表情变得非常骄傲,“***的收获就是那个时候的小伙伴,现在都成了我的合伙人。”
空气中有听不见的“啪”一声。王宁面前的保护罩碎掉了。这位31岁的年轻CEO终于表现出和年龄相称的活泼,仿佛真正进入了他的玩具王国,表情开始松弛自在,他按照夏高强的引导闭眼睛,开始冥想,嘴角不自觉地挂出了弧度,像一个把握一切的魔术师。
夏高强迅速按下连拍,抓到了自己*满意的一张照片。“只有我跟他共同达到一个内心情绪的焦点,这才是一个好的状态。”已经是创业公司CEO的夏高强,仍然喜欢用摄影术语去形容工作,他把寻找情感的共鸣看作是和拍摄对象的一次“对焦”,需要不断耐心尝试。
摄影师夏高强作品,图片版权POP MART
“我的拍摄得到认可,只是一个入口。”作为国内商业人物影像传播学的开拓者,夏高强还是一些商学院的导师和大学的客座教授,他深知一套专业的影像管理方案能够给企业管理者带来怎样的增值和加持。但拍好一张具备传播价值的照片,只是他要做的事情中*简单的一环。
二、聚焦
“你为什么要拍这张照片?”这是创业者夏高强现下*看重的问题。答案直接关系到图片传播的效果与效率,在新媒体、时尚杂志、社交平台、政府层面和企业推广的各个面相上,照片的需求截然不同。
摄影师夏高强作品
“摄影师经常会用一只眼睛看世界,”曾经的摄影师夏高强觉得自己是这个群体的另类,他喜欢去琢磨影像背后的传播规律和其中的商业价值,找到一条蕴含商机的细小支流,再溯源而上,“我从来不会闭上我的另外一只眼睛。”
他***看到的是国内商业人物对于自身影像管理的忽视。“拍了一张好看的照片,然后呢?”很多和他合作过的企业CEO都无暇关心接下来的问题。即便能跟CEO们面对面交流,他们的诉求也基本“靠猜”。58同城的创始人姚劲波是他的老乡,两个人在见面寒暄之后,他也只是提出了一句话的诉求,“你是专业的,来帮我们搞一下。”
“比拍模特难多了。”直到2018年,国内都没有一个影像传播相关的头部团队,为企业进行专业的影像管理。很多十分出名的CEO,甚至没有一张能够兼顾个人气质和企业形象的照片。即便是擅长配合摄影师的企业家,也拍出过不符合气质的所谓“大片”。
早在2011年(这个时间夏总记不清了,但是核查网络公开资料,确认应该是真格基金创立的2011年),他在为杂志工作的时候,就给真格基金CEO徐小平拍摄过一组杂志照。他*喜欢其中一张站在楼梯上的照片。
曝光完美,构图没有任何问题,徐小平站在那里,神态有点酷。换作是任何一个时尚模特,这都是一张出彩的个人照形象。但当创业之后,从为企业服务的角度,夏高强却一眼就挑出了毛病,“徐总他站得高,眼神从上往下看,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
这张照片确实没能得到很好的传播。“作为一个天使投资人,他更需要体现的是虚怀若谷、平易近人的气质。”夏高强把这张照片和同时期的另一张照片对比,作为现在培训摄影师的教学案例。
摄影师夏高强作品
在后者中,坐在沙发上的徐小平眼神温和,左手支着左腮,好像正在侧耳倾听。背后的台灯打出柔和的侧逆光,勾勒出他的轮廓,旁边的案子上摆着一盆文竹。
接下来的两三年时间里,夏高强这张照片出现在徐小平的专访报道等各种宣传场合,“几乎成了个人的形象照。”
不止是徐小平。随着合作的商业人物逐渐增多,夏高强愈发感受到商业影像管理行业的空白。很多年产值过百亿的企业,公关部只有一两个人。更没有成形的企业影像留存。企业传统的方式是找到4A广告公司,广告公司再拿着方案外包给第三方影像制作团队,而现在他的团队每次都能直接面对老板,他开始琢磨,如何结合传播学知识为企业家们打造系统的影像管理。总裁个人与家族影像、企业员工的影像、年会、劳模、家族成员……统统变成了他的团队观察和记录的对象,被存入他的新商业项目——云影集之中。
三、焦外
云影集不是夏高强第一个不安分的想法。早在2013年,他就创办了一个叫做“摄摄”的云摄影平台。在那之前,摄影师的工作一年已经能给他带来八十多万的收入。但是即便对标当时*厉害的专业摄影师,夏高强也觉得少点儿什么。
他想用影像做更多。早在大学时代,他就很喜欢用影像去探索世界。2011年,他微博中保留的第一张照片,拍的是一张笼子里的猴子。猴子抓住栏杆,眼神透过钢铁网格,看向外面。“这只漂亮的猴子很孤独。”夏高强配文。
他的第一桶金也和拍摄有着直接的关系。观察到艺考生化妆的刚需之后,他找来几位同学,帮助艺考生化妆,赚得人生的第一份收入。
考生进出考场的状态也成了他的拍摄题材。夏高强观察到,考生进场前神态紧张,走出考场后有的开怀大笑,有的掉了眼泪。他抓拍下这些对比,拍摄了一组极具反差的作品,举办了他的第一个个展《进·出》。
那他走上艺术道路的开始。成年之后,他希望,能帮助许多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对艺术有热情和想法的年轻人。“摄摄”就在2014年上线了。提供平台,提供场地,人们可以在APP上下单邀约自己需要的摄影服务,摄影师也可以在上面找到订单。
“摄摄”不再额外收取拍摄费用。一门心思创业的夏高强,满脑子都是“颠覆”、“免费”两个词。但情怀和理想无法支撑运营的巨大投入,之前拿到的几百万投资逐渐花光,员工一个一个离开。直到女朋友也收拾东西,搬离了两个人的住所,这个30多岁的男人终于绷不住了。那一阵子,他有点像自己*初拍过的那只猴子,感觉被困住了,却只能抓住围栏。
还是摄影救了他。几个月后,弹尽粮绝的创业者打给了曾经的老客户们,“需要约拍一组片子吗?”他又成了那个专业而从容的摄影师。
还是对影像的爱,让他又回到创业的路上。自从离开湖南老家外出上学,夏高强对于父母的回忆只能依靠一张简单的全家福。照片的背景是特别有年代感的欧式背景画,拱门和窗户边,他戴着一个红色的塑料儿童摩托头盔,哥哥穿着深蓝色的夹棉外套,戴着军帽,父母都腼腆地笑着。
夏高强为这唯一的一张照片遗憾。那么多有关家庭的记忆逝去了,而他没有其他办法去留住他们。他忍不住想,如今技术已经如此发达,为什么不把和一个家族、一个企业有关的东西都用影像沉淀下来?
摄影师夏高强作品
像是对焦点之外模糊的世界,他用另一只眼睛找到了那片商业空白。2018年一年时间,他带领团队拍摄了2000多位企业家,品牌影像管理项目营业额达千万,到今天,上万名企业家在他的平台上得到了专业的服务。
这个湖南伢子身上那股“耐得烦”的劲头显现出来,他试图在这块领域精耕细作。危机公关、海报、官网、百科、新媒体、纸媒传播、社交媒体、自媒体的形象管理……在过去对接的德龙集团的企业管理案例中,夏高强甚至细化到为CEO设计好在公众场合和其他人握手应该注意的姿势和角度。
摄影师夏高强给企业家分享影像管理
“他们和模特不一样,”夏高强知道,企业家永远不是专业演员,而捕捉每个人生活中的高光瞬间,把这些影像用在*恰切的地方,恰恰需要专业的意见。对于未来,他有更大的野心,如何能让企业和媒体建立直接的联系,让企业之间进行对接,是他下一步*关心的命题。
“如果可能,我想做一部商业人物影像史。”